早上翻日历发现立夏了，突然想起来冰箱里还冻着去年秋天的枸杞。我妈总说枸杞得吃新鲜的，但我这人吧，养生全靠临时起意。就像去年买的那台跑步机，现在堆满了没拆封的洗衣液和猫粮。朋克养生嘛，讲究的就是一个“凑合但没完全摆烂”。
小时候过立夏，奶奶会煮一锅茶叶蛋，街坊邻居端着搪瓷缸子来讨。茶叶是菜市场散装的茉莉花茶，蛋壳敲出裂纹，浸在酱油和八角水里。那会儿没人在乎冷泡热泡，井水湃过的茶缸子往桌上一搁，谁渴了都能舀一口。现在想想，那大概就是最早的“共享冷泡茶”，只不过没加枸杞。
冷泡茶倒是简单，抓把茶叶扔进矿泉水瓶，塞冰箱冷藏层就行。上个月买的玻璃瓶终于派上用场，标签上印着日文，虽然看不懂，但摆在办公桌上确实比脉动瓶子体面。同事小张探头问我在泡什么，我说是西湖龙井配崂山绿茶，他竖起大拇指走了。其实茶叶罐里混着去年中秋没喝完的桂花乌龙，还有半包过期的立顿红茶包——万物皆可冷泡，这是本中年人的生存智慧。
枸杞必须得加，这是原则问题。淘宝买的宁夏特产还在路上，先用楼下药店称的散装货顶几天。抓七八粒扔进茶汤，橘红色的小点慢慢沉底，看着就觉得自己离长寿又近了一步。老板开会时瞥见我的瓶子，说了句“你们年轻人真讲究”，我握着保温杯的手顿了顿，杯盖上还粘着闺女贴的艾莎公主贴纸。
朋克养生的精髓在于对冲风险。知道冷饮伤胃，就在工位抽屉常备暖宝宝；熬夜改PPT前吞两粒护肝片；吃火锅必点鸳鸯锅，但麻辣那半边永远比清汤先见底。立夏这天太阳晒得后脖颈发烫，我蹲在树荫底下嗦冰棍，塑料包装纸上印着“老式绿豆棒冰”，吃完把木棍塞回包装袋——垃圾分类从朋克养生开始。
傍晚去接孩子放学，保温杯里的冷泡茶晃出响声。路过煎饼摊，阿姨往面糊上磕鸡蛋的动作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样。突然想起该给枸杞换水了，茶叶在瓶底泡了八小时，再泡下去该出涩味。闺女吵着要吃草莓冰淇淋，我说妈妈包里有你爸早上塞的枇杷膏。
回家发现玻璃瓶内壁挂着茶渍，枸杞吸饱了水涨成胖月亮。微信家族群里跳出一条消息，二姨转发“立夏吃蛋石头踩烂”，配图是闪着油光的五香茶叶蛋。我把冷泡茶照片发朋友圈，配文“立夏限定特调”，三分钟后收到亲妈评论：“玻璃瓶别放冷冻室，会炸。”
洗澡时哼着《蓝色多瑙河》，其实是小区广场舞伴奏曲的调子。热水冲过后颈时忽然意识到，所谓朋克养生大概就是这样：用最新款的手机订最老式的凉茶，在养生壶和冰咖啡之间找平衡点，往冷泡茶里扔枸杞时，感觉自己既背叛了青春又没完全向中年投降。
临睡前检查门窗，发现阳台上的薄荷枯了半盆。掐两片还算鲜嫩的叶子放进明天要泡的矿泉水瓶，枸杞还剩小半袋，在月光下像晒干的星子。立夏的晚风带着槐花香飘进来，我想起小时候奶奶的茶叶蛋，突然有点期待明早的冷泡茶——这次或许该试试加点陈皮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