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灯总在凌晨三点打哈欠。我的保温杯里茶叶沉了又浮,像几尾游累了的鱼。手机壳摆成排,荧光粉和薄荷绿在黑暗里发蔫,倒是那串LED小灯珠,总在风经过时偷偷眨眼。
穿蓝白校服的女孩来买挂绳时,书包拉链敞着,露出半截英语词典。她踮脚扫码付款,运动鞋边沿沾着墙灰——是翻过学校铁门时蹭的吧。硬币落进铁盒的声响清亮,惊醒了趴在充电宝上睡觉的蛾子。这让我想起高三那年,晚自习后翻墙去便利店买关东煮,路灯把影子拉得比函数题还长。
炸串摊的油香突然浓起来。穿皮围裙的大叔往铁板上磕鸡蛋,蛋黄颤巍巍的,像枚小太阳落进银河系。他说女儿今天会背《静夜思》了,手机相册划到第三张,油渍模糊了小姑娘的笑脸。我们头顶那盏钨丝灯滋滋响,在油烟气里摇摇晃晃,却始终没灭。
代驾师傅们的电动车灯汇成溪流。有位大哥的保温箱贴着卡通贴纸,唐老鸭的蓝帽子褪成灰白。他分给我半包花生,说等这个月跑够单数,就能给女儿买那架粉色电子琴。花生壳在指间开裂的声音,像是什么东西在悄悄发芽。
东边天空开始晕染墨渍时,卖豆浆的婆婆推车经过。塑料杯摞成宝塔,热气爬上她玫红色的袖套。第一缕光掉进我的硬币堆,把五毛钱镀成金币。环卫工扫把划过柏油路的沙沙声里,银杏叶追着风跑,不知道它们记不记得,昨夜自己曾是星星的碎片。
装货的三轮车碾过减速带,震落几滴挂在棚顶的露水。有只麻雀忽然从电线杆俯冲,翅膀掠过我的摊位,把最后那抹夜色啄了个小洞。装睡的手机壳们终于睁开眼,荧光粉的像朝霞,薄荷绿的像新叶,而充电宝上那只蛾子抖了抖翅膀,朝着光斑最亮处慢慢爬。